在天空上的華爾滋
六道骸×澤田綱吉×六道骸
原著.楠野染染 

 


「骸,你好歹起來走走嘛,別老是坐在那裡。」
即使當了多年的首領,說話也已經不自覺地使用起命令的口氣,但獨獨對於這個人他會記得要放軟音調,那甚至是帶著討好的意味。
「滾開,彭哥列,回你溫暖的狗窩去。」
被首領寵愛的男人微笑,笑容的弧度是掩不住的嘲諷,薄薄的唇輕易吐出了傷人又難聽的話語,但即使對方是個貨真價實的黑手黨教父他也毫不在意。
現在他的世界已經沒有能讓他在意的事物了。

「我比較喜歡以前的骸,現在的骸像條被拔了毒牙的蛇。」
只會虛張聲勢的恫赫。
「怎麼咬你都不痛是嗎?」
六道骸升上眼底的笑意不是笑意,但沒有人在乎,只有他那雙異色的眼眸亮閃著奇詭的光。
彭哥列家的教父張開雙手輕輕擁住了男人如一個小女孩抱住心愛的娃娃,有一瞬間男人的笑容因為這動作而軟化了線條,但那也只是瞬間,或許連男人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臉上表情的變化,下一秒又回到了虛假的笑容。
他不該眷戀這種施捨般的溫柔與溫度。

「骸還是適合野生的強悍。」
教父吻了吻他的額,男人放棄似地閉上眼。
其實他早應該要這人的所作所為麻木了才對,但他還是無法真正伸出手大力又狠心推開這個人施予他身上的一切,包括了擁抱與親吻。他知道自己早就失去了強悍的本錢,不論這個人對他做了什麼,從遇見他時自己就註定失去了原有的強悍。

教父不容分說地拉起他,「骸、來跳舞吧。」
兩個人的身高差了快一顆頭,但顯然地,快要不年輕的教父並不介意由自己來跳女方的舞步,就算再不願意他還是迎合了教父的動作,儘管他的動作稱不上情願。
「還記得我那第一支舞的舞伴嗎?」教父與他貼得很近,頭就這樣順勢靠在他的肩上,他沒有開口諷刺或什麼的,就讓教父自顧自沉溺在往昔,「一個在開舞前十分鐘硬把我拽到花園裡去的傢伙,明明沒有音樂也沒有燈花,那個人卻像現在這樣拉著我,一邊笑著數拍子一邊就了薄弱的月光跳起舞來,也不怕舞藝不好的我會踩到他的腳。吶,還記得嗎?」
一二三、一二三……,他已自己輕輕地數起拍子來。

因為姿勢的關係,他看不見頭上六道骸的表情,但他已經忘了現在不是以前,當一個人在重溫舊夢的時候是不會去在意其他事的。
六道骸的微笑在他看不見的時候成了苦笑。
閉上眼他也記得那一晚的月夜,那個像女人一樣被他攬著腰帶起舞步的青年,連舞姿都是戰戰兢兢地、身體的動作僵硬得不得了,他那時還心想若這人要當開舞的人會不會丟了他自己家族的面子啊?
但時間已經過了太久太久,儘管他的懷中仍是那個人,動作卻已不復僵硬,而是嫺熟得讓他想要放手,放開自己察覺到隱隱顫抖的手,放開已經不是他想要的那個人。

「如果能一直這樣跳下去該有多好?」
就是這一聲低低的嘆語讓他回神。
「別作夢了,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噁心。」六道骸睜開眼,臉上表情是厭惡至極的鄙夷,「你這個假惺惺的黑手黨人。」

靛藍與金褐並存在他眼中。



澤田綱吉並沒有忘記當初的約定,和那個男人的。
『會救你出來的,一定會。』

他想要上前握住他的手跟他允諾這句話,到頭來卻只能與自己的家庭教師站在原地。
『別忘了他曾做過什麼。』家庭教師這麼對他說,每個人也這麼對他說。
但我也無法忘記他曾經歷過什麼。澤田綱吉只能在心底這麼回答眾人的話,然後每次都用無奈的笑充作回應,不說話是因為他真的忘不了,那股無形的、尖銳的、一擊就深深刺進他腦海的傷與痛。
如果只有他聽得見那聲永遠發不出的吶喊、那聲沉默深重的悲鳴,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他該為那個人做點什麼?這個想法說出來只會被責備身為一個家族首領不該心慈手軟,所以他沒有說出口的打算。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在提筆簽下龍飛鳳舞的名時對那些白紙上密密麻麻的條列式黑字沒有半點猶豫,曾經的家庭教師現任的門外顧問一樣是那張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的表情站在他身旁,全身罩在黑斗篷內的男人帶著陰沉沉的氣息交換了兩份契約後不卑不亢地朝他們說了聲合作愉快。
澤田綱吉看了那個男人一眼,還未完全褪去少年青澀的臉搭著與殉道者般滄桑歷練後了悟人生的眼神,沒有說半句話就讓男人無法繼續正視他的目光,只好欠了身後便悄然退下。

「你永遠不知道你做了一樁多麼愚蠢的交易。」
「如果這件交易真這麼愚蠢的話你就不會放任我簽字畫押了,不是嗎?」澤田綱吉垂下了眼,睫毛在他臉上撒下了淡淡的陰影,沒人看得清他的眼裡寫著什麼樣的情緒,摸了摸家庭教師肩上的寵物後澤田綱吉笑出了聲:「這種矇著眼說話的方式還真適合你啊,Reborn。」
說話的對象沒有回話,澤田綱吉也無所謂,逕自推開了唯一能通往地下水牢的那扇門時他又開口了:「你應該是很高興的,畢竟這合約怎麼都對我們有利,犧牲一名守護者的代價對家族來說雖然重大,但當他價值所剩不多時丟棄也是件明智之舉。棄子,不就是這麼用的?」
「一個首領,永遠不會下讓自己後悔的決定。」
「後悔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似乎太浪費時間了,Reborn,你明明曉得很多事早就容不得我後悔。」
他們緘默。其實誰都不懂得跳脫。

毫不客氣散發霉味的密室裡只有他和眼前那個正浸泡在水牢中的男人,Reborn被他摒退在門外,他希望是由他親手接出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睜開眼時第一個看的是自己。
而他正在游移不決。
面前就只有那個按鈕。澤田綱吉知道自己的手只要稍微用力,按下鮮紅色的大按鈕那個男人就會在自己手上獲得重生,但按下去的同時他也將永劫不復。
真的要按下去嗎?這樣的救贖不過是延後了些許的自由,可他別無選擇,他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權勢與財富並不被這牢房的看守者放在眼裡,他雖能以眼神表達自己不想開口的不耐煩,卻不能以武力威嚇他們交出一名重重囚鎖下的人犯。
血債就要血還。黑手黨絕對奉行的鐵律,這監獄存在的意義。
所以他用了六年時間與這裡的看守者斡旋,所以他用了六年時間與家族裡的反對聲浪溝通,所以他用了六年時間剷平了一切阻礙的因素、令他們接受或是消失。

『他終究是彭哥列的守護者,彭哥列不能讓他流落在那種地方。』
哪種地方?有人這麼問他,語調帶有滿滿的譏諷。每個人都曉得那傢伙罪有可原,潮濕的牢房、黑暗的陪伴還有死寂到讓人無法忍受的靜默正是適合那傢伙為自己的罪付出代價的地方。
澤田綱吉閉上眼,回想起當初那份讓自己幾乎窒息的痛苦感,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光線,摸得到的一切卻怎麼也抓不牢,像隻無法破繭而出的蝴蝶被纏死在自己的蛹中,沒有人注意到這隻默默在角落結起的蛹,所以也不可能有人聽得見那個人心中的聲音。
你知道什麼呢?你們又知道什麼呢?就算戒指浸不了水套不進他手裡,但你們之中沒人能否認他為家族做過的事。
而後他睜開眼,淡淡的微笑依舊掛在臉上,聲音不大卻堅定地宣告:儘管你我都曉得那人心如狼子貪婪無底,彭哥烈這三個字卻不是代表背信忘義,別忘了當初我的父親、彭哥列門外顧問與他做出的交易。

別忘了……這句話的末尾到底要告誡他什麼,他忘了。
澤田綱吉最後還是按下了那顆按鈕。
白紙黑字的契約已經捏在他手上,現在將之撕碎如雪花也還有另一份在看守者那裡以茲作證,想再多也於事無補,雙方都會履行契約上的協定。而就像他對Reborn說的,後悔很久以後才會發生的事太浪費時間,人生實在苦短,沒有必要如此。

冰藍色的水光在那對琥珀色的眼瞳中閃動波光粼粼,儀器中的水位緩緩降低,但那一條條的管子仍緊緊與男人相連,當水終於完全從排水孔散去後,儀器緩緩開啟隔絕他與他的玻璃屏幕。
男人的髮因為水的潤澤加深了顏色,是種深沉得與這牢房相符合的深藍,長時間的幽禁隔絕了他與外界接觸的一切因素,眼耳鼻口無一不絕,男人倚靠在玻璃屏幕的樣子像是正在小憩片刻。
澤田綱吉踏進那片小小的、專屬一人的囚地,伸手扯下了男人右眼連接的管子,男人沒有睜開眼;他又扯下了男人左眼處貼死的膠帶,力道過重了點、黏得太久幾乎要成為男人肌膚一部分的膠帶還黏著好幾根細長的眼睫毛,男人依舊沒有睜開眼;開始有點不耐煩的他這次扯下的是雙耳處的連接管,或許是沉睡太久的緣故,男人沉在自己的夢鄉裡尚未走出。
當最後一條隔絕了口的阻礙物被他丟到一旁時,澤田綱吉也不奢望男人會睜開眼了,節奏明快地踹了男人一腳。
「別給我裝死,這牢獄沒虧待你到這種地步。」
男人還是沒睜開眼,密閉的空間在澤田綱吉語畢靜默的此時響起了詭妙的笑聲,而後笑聲嘎然而止,不屬於澤田綱吉的聲音是這麼說的:「能讓彭哥列親自來迎接這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我只是遵守諾言前來接走我的守護者。」年輕的教父如此回答。
「啊、真是抱歉,六道骸不當黑手黨的狗。」男人終於睜開了眼,嘴裡嘖嘖出聲,眼神則清明得不像沉睡數年才剛甦醒的人。
「你大概是被泡在罐頭泡太久耳朵進了不少水是吧?」澤田綱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淡淡地說:「我說我來接的是我的守護者。」
我的。
澤田綱吉刻意加重了這兩個字。

你、的、嗎?六道骸挑釁地用唇語說。
澤田綱吉只是微笑,然後伸出手拉起六道骸,離開這個狹小陰暗的地方。



如果不曾遇見你該有多好。她說。
他回首,輕聲告訴她:那麼連妳都是我世界中不該存在的存在。

庫洛姆摸了摸自己右眼上的那片眼罩,即使右眼眼窩空洞如她在看到眼前的男人時居然也會感到些微的疼痛。
那個陳年的舊傷口明明很久之前就已經停止疼痛的作用了啊,卻還是會沒來由得疼了起來,像有把看不見的火在她空洞的眼窩蔓延起兇猛過頭的火勢。

「庫洛姆,我對妳不夠好嗎?」澤田綱吉的口吻詢問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庫洛姆搖頭,在彭哥列之下受了多大的照顧她心裡當然清楚,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她喜愛且尊敬的兩個人會走到比陌路還糟糕的地步,但她更清楚自己一開始是為了什麼而站在這個人的面前,是為了誰。
她並沒有足以令她不分輕重顛倒立場的理由,於是她才會這麼對他說:如果不曾遇見你該有多好。

「妳的一切不再是他給予的了,而是我,是我。請妳好好記住這一點。」
從庫洛姆的角度只看得到澤田綱吉的側臉,看得到的只有他一半的笑容。
弧度淡得不細看就幾乎無法察覺的微笑,配上了隱含警告意味的話語,瞬間澆熄了庫洛姆眼裡的灼痛,心涼的不只是半截那麼少;而她也只看得到澤田綱吉一半的眼,就是那隻眼讓她不忍再直視那張側臉,只好沉默地低下頭,什麼都不看。

「我並沒有要責怪妳的意思,」澤田綱吉頓了下,似乎正在斟酌自己的用語如何出口,「只是有時殘酷才是我們唯一的生路。」
那麼誰又該對誰殘忍呢?庫洛姆想要問他,卻發現自己怎麼都開不了口。
其實眼前的這個人也對他自己施予了另一種形式的殘酷,就是因為在旁邊看得太透徹,所以她才會怎麼樣都開不了口啊。

澤田綱吉捏了捏自己有點僵硬的肩膀,嘆了口氣,淡攸地對庫洛姆下了意味此次會談結束的逐客令:「請妳出去吧,我累了。」
當再度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時候,澤田綱吉從抽屜拿出一面手鏡照著自己。
彼岸紅與琥珀金。
鏡中的畫面似乎刺痛了他的眼,他眨了眨眼,再睜開時依舊是那兩種顏色充斥瞳眸。



彭哥列、我親愛的彭哥列。
六道骸總是這麼叫他,當大家稱呼他為年輕的教父或彭哥列家的十代首領時只有他一個人這麼直呼著,死活都不改口。簡直比鶴立雞群還要突出。
他完全任由他去。
或者更精準地說,他就像是在馴養一頭隨時可能反咬自己不止一口的豹,將之放生野外後並縱容一切犯下的惡行,同時也配合著他的玩興而隱藏起自己。
好比說那第一支舞。

澤田綱吉清楚自己之於六道骸的地位並不低於一路追隨他過來的犬和千種,一半是因為澤田綱吉一直蓄意地、有目的性地持續挑起六道骸對他的興趣,另一半也是因為六道骸本身的野心終究需要他來完成。但他要的不止如此。
有點像是偷偷驗收成果的意味吧。
他在舉辦同盟家族交流的活動時故意提出了舞會的提案,又以自己是東道主的身分理所當然地擔任當天舞會的開舞者。他並不會跳舞,所以只好在繁忙的行程中硬是壓縮出了一點時間惡補一下舞步,但舞伴是哪位同盟家族大老的千金他一點都不在意,反正早已備妥了兩個方案供自己脫困,他當然也不想在同盟的家族面前出糗。
澤田綱吉笨拙的舞步和僵硬的身姿在六道骸眼中看來很是滑稽,於是三不五時在首領練舞時從某個角落冒出來大肆嘲笑初學者的醜態成了六道骸那時的樂趣,之後更乾脆摟著年輕教父的腰,惡劣地將對方當成女伴教了女式舞步。
澤田綱吉或許剛開始不曉得,這並不表示他會永遠被矇在鼓裡,儘管知道後他還是不以為意,只要事情照著他計畫的方向走,六道骸要怎麼鬧都隨便他。
一如他所願,舞會開始前的十分鐘他被人半推半拉地帶到沒人注意的花園,然後六道骸笑謔地說道:彭哥列不是我的彭哥列嗎,那麼第一支舞應該是跟我跳吧?況且第一支舞難道不應該獻給伴你辛苦練舞多時的人嗎?
在六道骸說出那句話的同時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澤田綱吉不是小王子,六道骸也不是狐狸,所以他們並沒有互相馴服,而是他親手馴服了六道骸。
馴服了一頭豹/一頭不甚忠心的豹,馴服了一場霧/一場隨時背散的霧。

澤田綱吉並不奢求從此六道骸就會對他死心塌地,如果這麼做的話他反而還會懷疑起六道骸的動機。產生小小的反動時他會面帶微笑以強勢的手段鎮壓下去,得寸進尺的舉動在他容忍範圍內當作沒看見、超過了容忍的極限不留情地反擊,總體來說一點小玩笑其實無傷大雅。
他從來就不以為六道骸是塊為人部屬的料,不甘於下的程度全然不輸另一位守護者,彭哥列家的雲守。
因此他只需要慢慢地放網,再收網,好為以後織就康莊大道。
儘管計畫周詳,可他並未料到自己會被網纏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彭哥列你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呢?
六道骸不止一次這麼問他。
他總是偏著頭,天天真真地回丟了一句那骸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其實說出那句話的同時澤田綱吉並不曉得該用什麼樣的眼神什麼樣的笑容面對六道骸,故作天真是他唯一想得到的隱瞞方式。
六道骸或許是知趣又或許他早已知道了某些事,問題總是打在這裡就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他其實是知道六道骸指的是什麼,但他選擇了沉默。
有時候有些話的重量並不容他隨便說出。
好像、有什麼就要破欄衝出,當時的澤田綱吉隱隱察覺到了這點,卻忘記替柵欄加上第二道木板。
澤田綱吉表面上已經是個運籌帷幄擔當一面的家族首領,所以很少人記得他不過才二十歲,就算教會他所有談判的技巧與交際的手段,他依舊是個二十歲的青年、是個人,依舊有七情六慾愛噌癡。
可是說愛太沉重了,因為澤田綱吉承擔不起在愛那個字背後意味的一切瓦解。
所以明明選擇了沉默,還是一切都無法挽回。 

那時候澤田綱吉曾經在自己的日記裡寫了這麼一句話──
在愛的同時也不愛著。



當夏馬爾與巴吉爾同時告訴他時機已經成熟時,澤田綱吉閉上眼,手一揮就交由Reborn去安排之後的一切,可說到底Reborn也只是執行著他很早之前就擬定好的計畫。

庫洛姆清醒後,他曾經去看過她一次。
依然是恭敬的一聲首領大人,依然是溫順低眉的態度,但他知道庫洛姆並不高興自己的身體多出許多重量,那意味著她與某人就此切斷了本該密不可分的牽絆。
「庫洛姆,不要怪我,」澤田綱吉放下手上的花束,「我不認為妳必須因為他而付出代價,妳有權利繼續活下去。」
庫洛姆並沒有回答他的話,靜靜地看著他一如往昔。 

誰說的,一切都變了。他打從心底嘲笑自己膚淺的視界。 



「是要由你親自動刀挖出我那隻眼睛嗎?我親愛的彭哥列。」
六道骸嘴邊噙著笑,冷笑,森森寒意凝滿在眼底。 

澤田綱吉隔著一片玻璃看他,看六道骸被綁在手術檯上動彈不得的樣子,忽然感到悲傷。這十幾年間終就不是一場夢,而他為了六道骸的這場夢親手佈置了十幾年,到了要親手打碎的同時自己也解脫了,但怎麼就為著過往的一切而傷感起來?
過了今天以後,就不可能再回到那場夢中,那場只屬於六道骸的美夢,而他不過是一個配角。
莫忘初衷,莫失初衷。澤田綱吉這麼對自己說。
你還痛嗎?那隻鮮紅色的眼,流不出透明淚水的眼,滿是血淚的眼?
不會痛了,今天以後就不會再痛了。

「你們就站在這裡看。」
披著連身黑斗篷的男人們出現在澤田綱吉身後。
六道骸瞇起了眼。
在看到那些男人出現的同時,一切在他腦子裡水落石出,允許他出獄不過是緩刑,最終目的還是要令他付出比關了十幾年水牢還要多的代價;他也曉得為什麼自己的能力派不上用場只能任由他人宰割地綁在手術檯上的原因了,遠從復仇者監獄來的技術。

當從手術麻醉後漸漸恢復意識時,六道骸甚至不必睜開眼睛就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了某些東西。
夏馬爾知道他清醒著,拍拍他的肩說節哀順變順便節哀,反正你一顆眼珠換另一顆眼珠、還附贈了彭哥列保證一生伺候到老死的無期無償照顧,換個方面想其實也挺不錯的啦。
如果是手術之前的他聽到這些話會冷笑,然後招待對方免費欣賞地獄河岸盛開如火燒河畔的血紅蓮花海,可如今的他已經什麼都辦不到。
廢人一個。六道骸如此定義被加工後的自己。

他知道那個人現在也臥躺在床上,摸了摸自己的右眼,指甲有點長了呢,才剛這麼想而已他就聽見巡房的護士高聲尖叫。
夏馬爾帶著滿身酒氣趕來時他又被綁在了手術檯上,身為他主治大夫的人嘆了口氣不耐煩地說你這傢伙能不能安份點啊,前幾天動完移植眼球手術結果今天又把那顆眼珠給挖了出來,你不嫌痛我還覺得麻煩。
六道骸笑著說你可以不必幫我裝那顆噁心的眼珠回來啊。
夏馬爾搖頭,這可是你口中彭哥列的命令,我拿人酬勞總要替他辦事辦好。
說畢他也懶得打麻醉針了,裝上眼珠的時候痛楚像螞蟻一樣從眼窩處直鑽進皮膚最深層的神經裡,眼窩泉湧而出的熱血令六道骸在痛昏過去前忽然想起了曾經的那一幕。

他也不是生來就歷經了六道輪迴的。



END. 071124 06:28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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